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书籍编码：303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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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 孙晓迪
出版社: 河南文艺出版社
出版年: 2023-5

内容摘录

第三章
和沈阳告别
【一】
沈阳开始冷了，刚进入十月，就有紧张的母亲为孩子套上秋裤。我在上海的一个客户找我谈合作，高明也有一个片方要去接触。书店不挣钱，我们又总是吵架，就决定去上海出趟差，顺便散散心。上海的秋天和沈阳完全不同，天空一样蓝，但城市充满活力，又时尚又精致。我们走了很多街道，逛了福州路的每家书店，找到成为居民楼的张爱玲故居，路过寂静的《故事会》编辑部，也流连了已显萧条的长乐路。长乐路曾经的繁华是远在沈阳的我们都知晓的，高明感慨南方街道热闹的时间都比北方久。在沈阳，十月的晚上就起了寒意，很难让人们从温暖的屋子里走出来，而在南方，十月还是夏天。

回沈阳后，我们开书店的态度更加消极，除了没人光顾，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那里越来越冷。我们没有安装暖气，集装箱的地面和外面一样，不过刷了遍水泥。进入十一月以后，光是站在地上，寒气就会像电流一样丝丝缕缕地探进身体。屋里有一架空调，很老很老了，打开后嗡嗡作响，我总是担心它会喘着气掉下来。热量只有空调底下的一点点，其他地方的温度能让我确切领会冰窖的概念。我是威海人，没有过很冷的体验，不管北京还是沈阳，冬天时都有暖气的陪伴。刚回沈阳时高明怕我冷，早早就买了车。沈阳人在气温最低的时候也不过是卫衣外面套一件羽绒服，开着车从小区的地下车库出发，一路开到商场负二层，不会感到一点冷意。高明的二表姐和我私交很好，冬天她和我逛街时永远只穿一

条单裤。有一次她走进离河书店，待了五分钟就跟我要了一条毯子搭在腿上，“你这地方太冷了，谁能爱来啊。”

她说得没错，太冷了，很多人拉开店门站了不到一分钟就转身离开。我们去台北玩时买回一串很漂亮的手工铃铛，挂在了书店门口。它很久不响一次，一响就是接连的两串，“叮铃”，客人来了，“叮铃”，客人走了。

寒冷的离河书店越来越冷清，沈阳的温度也越来越低。高明心疼我，从家里带来一条被子。不是空调毯或者夏凉被，是一条冬天盖的、有五斤重的厚被子。他把被子铺在绿沙发上，让我穿着羽绒服，抱着暖手宝，整个缩进去。我身后的墙壁挂了很大一块布，时不时就微微发抖。那是风，冬天的风已经透过墙壁吹进屋里了。这种模样的我还怎么看店？太有碍观瞻。即便我们在书店，也会从里面锁上门，有人敲门再去开，反正一天里找来的人也没几个。

这种模样的我笑眯眯地跟我妈视频，她一下就哽咽了，说你遭的这是什么罪，紧接着就开始骂高明，“我好好的闺女嫁给他，没享过一天福，这还是男人吗？”这句话太重了，偏偏高明听见了，也可能我妈就是说给他听的。我安慰我妈书店里虽然冷，但家里二十四度，吃雪糕穿短袖，很舒服。我妈让我马上回家，“让高明看店！”我怕她再说什么重话，赶紧赔笑几句挂断通话。高明弓着腰、圈着手坐在收银台前，沉默得像一座佛像。天光黯淡，书店里冷冷的灯管照出他阴晴不定的脸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。